前几日立夫先生来访,与之一席畅谈论及艺术思想,先生言之“紫砂艺术重意而非重形,形只三日,而意能传代”,我认为其言其论实有见地。
《说文解字》中曾如此言道,“形,象形也,从彡开声”,因此紫砂艺术的“形”可以理解为:造形及造形要素点、线、面、体,有道是“形乃谓之器”即是如此;《说文解字》中又言道,“意,其志也,从心,察言而知意也,从心从音”。在紫砂艺术中,造形乃是型体装饰的塑造,而造意乃是赋形而蕴意,简单来说就是造型中包含一些触及作者情感的艺术想法。
在中国传统文化美学中,形与意存在着唯物主义的辨证关系:由形生意,由形揣意,重意而不失形。传统美学中形与意的辨证是抽象与现实的辨证,是理性与直觉的辨证,通常说来其重点偏于直觉,就是说偏重于作者艺术情感想法的**感觉。对于紫砂艺术的意,我们无须说大,给它冠以“灵魂”、“神韵”此类冠冕之语,它虽抽象但很实在,就是作者原原本本的创作情感与创作想法,它未必是什么开创先河的思想,只要是具有艺术价值的情感想法。《庄子》言道“言者所以在意,得意而忘言”,可以说紫砂艺术的**境界就是“意生象外”,而论“形”与“意”的辨证关系,最直接的就是“意”乃是由紫砂实体的“形”所引起趋向无限朦胧的情感想象,可以称之为“形外之形”。《庄子》之言飘忽而非常人所解,事实上想要理解紫砂艺术的形与意,可以主要着眼于紫砂艺术的陶刻与装饰,以此为例。陶刻的内容无非是书画或者纹饰之类,如今这些已经是非常成熟的艺术形式了,自然可以深刻强烈地表现出意象的穿透力。而至于紫砂艺术装饰上的意象表达,主要还是注重紫砂造型中的花器造型,尤其是抽象类的花器。这类花器造型重于“神似”而轻于“形似”,要想完全了解一件这样的花器作品,那么我们必须先要对它的创作者有着深刻的了解,他的风格、他的思想,包括他的生活。“浑然若天成,意飘然由景而生”,这就是紫砂花货造型要达到的理想境界。紫砂艺术的形与意的辨证关系,虽然从紫砂艺术的装饰和陶刻入眼,鲜明实在而显而易见,但在紫砂实体的造型上拓展衍生往往更具深意,大多数的壶型乃是作者整体思想考虑而成,有时只有从全局整体出发才能深刻准确地把握作者的创作意图。举例来说,葛陶作品中的《正行壶》其型乃是衍生于传统光器造型“石瓢”,但在具体造形之时却精心添加了作者思想理念的变化,虚扁而实,其意在于“行之笃实,而正气浩然”,此及所谓的造意,形可千变万化然意却使然。在近代众多名家名作中,我认为大师顾景舟的《上新桥》精巧绝伦,达到了形与意的完美结合,平身始终在尝试临摹大师神韵,其重点乃“意”而非“形”。
形乃造型形式,终随岁月更替、文化生活之变化而难以长久;意乃情感思想,只要在同一扇艺术文化的“窄门”中,它艺术情感的共鸣就不会消失,当然它的前提必须是具有实在艺术价值的情感思想存在。